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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術,記憶與博物學」

分享者:陳柏言

August 15, 2019

        此次的活動主講人為陳柏言。陳柏言為臺灣新一輩作家,生於1991年,目前就讀於臺灣國立大學中文所博士班。2013年獲得最後一屆的聯合報文學獎短篇小說組大獎,其作品連續兩年入選《年度小說選》。曾出版小說集《夕瀑雨》與《球形祖母》。

 

        柏拉圖在其《理想國》中便表達了要驅逐詩人的意念,因為他認為「從荷馬開始的詩人這一族都是美德影像的模仿者,或者是他們‘製造的’其他事物的影像的模仿者。他們完全沒有把握真相」,詩人無非是將虛假的東西變得更為虛假。對此,陳柏言便一開始提出了疑問,即「假中之假有可能變成真的嗎?」他認為小說家在創作中所使用的「幻術」便能讓讀者覺得是真的,因為「幻術」能夠讓看不見的東西被看見。之後他再追問小說的本質。他認為寫作者有表演的欲望,而小說是他們內向的表達方式。陳柏言之所以會說小說是寫作者內向的表演欲望在於文學的孤獨,因為文學本質上是孤獨的,沒有人可以替你完成寫作。

 

        之後,陳柏言進而從現當代與傳統脈絡來解析「幻」的意思。在現當代中,「幻」基本上可分為三種,即科、奇、魔,而這些「幻」需有一定的知識去建構。然而知識要怎麼代入文學?陳柏言表示,寫作者用幻術把知識轉入文學。「幻」有自身的寓言性,尤其是科幻文學,故這些「幻」文學可別有寄「寓」,或是將政治隱喻塞入其中,又或是怎樣去記憶創傷。傳統語脈下的「幻」如同莊子理念,處在「真/幻」、「夢/覺」、「真/假」之中。胡應麟曾說:「凡變異之談,盛於六朝,然多是傳錄舛訛,未必盡幻設語。至唐人乃作意好奇,假小說以寄筆端。」說故事的人如何運用幻術去述說真實?基本上那方法可分為四類,即夢幻故事如《枕中記》、幻境故事如《桃花源記》、鬼怪故事如《聊齋志異》與神魔故事如《西遊記》。然而有者如胡適便認為《西遊記》「至多不過是一部很有趣味的滑稽小說,神話小說」這反而引起了陳柏言的思考:魔幻文學是否有歷史關懷?

 

        談及魔幻文學,不免提及拉美作家,尤其是馬奎斯(Gabriel García Márquez)。拉美魔幻文學的熱潮也影響了臺灣作家與臺灣文學,像是朱天心與駱以軍便是其中的例子。此外,魔幻同時是與「後」文化風潮結合,譬如後現代、後歷史與小說後設技法等等。魔幻利用記憶的技藝對歷史重構或反思。馬奎斯的《百年孤寂》便用魔幻書寫真實,利用「幻」去抽換、呼喚、魔幻那些被忘掉的歷史,這也像馬奎斯在《活著為了講述》中所說的:「生活不是我們活過的日子,而是我們記住的日子,我們為了講述而在記憶中重現的日子。」

 

        最後,陳柏言也為大家介紹書寫魔幻文學的臺灣作家,當中有張大春《迷宮中的將軍》、童偉格《王考》、駱以軍《西夏旅館》、朱天心《想我眷村的兄弟們》、甘耀明《水鬼學校和失去媽媽的水獺》等等。除此之外,陳柏言也與現場與會者做問答交流,其中便回答了如何分類魔幻與奇幻。陳柏言認為文類是一種後設的概念,小說家的職責並不是對文類負責,那是學者、研究者的責任。但如果非要他進行分類的話,他會以拉美文學做為魔幻文學的指設,即魔幻文學是有歷史背景的承載,而奇幻文學如《哈利波特》系列等是架空歷史,即創造現實以外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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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的有限資源與使用策略」

主講人:李奕樵(台灣作家)

September 22, 2019

        這次的活動是「文學體驗營」的附加活動之一,主講人為臺灣年輕作家李奕樵,此次活動約有25人參與。

        李奕樵是臺灣年輕作家,也是臺灣耕莘青年寫作會和秘密讀者的成員,曾榮獲林榮三文學獎小說獎二獎,作品也曾入選《一〇二年小說選》(九歌)。他以撰寫軟體為生,現已出版個人小說集《遊戲自黑暗》。

        李奕樵首先從小說的藝術出發,表示唯有可執行的手段能對願景負責,文本在讀者的眼中所呈現的樣子決定了文本的成敗,而作者不知道創作的文本是否會成功,也不會知道自己所犯的錯誤。因此,李奕樵認為即使是創作,也會有一套公式,以降低作者的犯錯率,並提高讀者數量。

       李奕樵舉了兩個演算發的基本策略,即暴力窮舉法(Brute-force or Exhaustive search)和分而化之(Divide and Conquer)。前者的意思是,當問題的輸入變因有限時,可考慮直接列出所有輸入可能、挑選最佳解析;後者則為當問題極度複雜時,作者需想辦法拆解問題。李奕樵為此列出了作者在創作時所面對的限制,目標與手段。

        創作的有限資源有三,即讀者、作者與文本。讀者的有限資源包括讀者的閱讀時間、大腦的運算資源、閱讀動機、生命經驗、信任度以及感官能力疲勞與強度極限。其中信任度是指作者的創作文本是否有觸碰讀者的內心,引起讀者的共鳴。作者的有限資源包括大腦的運算資源、創作衝動、生命經驗、核心價值和作者用來創作的時間。作者大腦的運算資源是指作者規劃的創作計畫,以及是否有必要降低小說難度。至於文本的有限資源則是篇幅限制、創作的有限時間、理想讀者的數量以及文本的擴散手段。

        作者的創作目標應是使讀者擁有理想的閱讀經驗,讓讀者開始閱讀文本,甚至是將文本讀完,並從中感到滿足。針對以上目標,作者應盡速在文本開頭時便完成讀者的「情景轉移」,讓讀者的閱讀動機與信任度都有所提升。作者在文本開頭時需囊括遠、中、近景的描寫,遠景(時空背景)和中景(人物所在空間)是提供讀者想像的必要素材,近景(人物動作或內心描寫)則是提供讀者情感代入的動機。當讀者的「情景轉移」已建立起來之後,接下來該做的是利用閱讀慣性,進一步完整自己期望的小說佈局,一路奔向高潮與結尾。如果要使讀者持續閱讀文本,作者便需小心控制讀者的各項有效資源消耗的速度(閱讀時間、集中力、閱讀動機、感官疲勞、信任度),同時穩定釋出能取悅讀者的東西。

        作者若想使讀者從文本中感到滿足,便需要滿足三項條件,即美學經驗的高峰(峰終定理)、總體閱讀經驗回顧和核心價值評估。所謂的「峰終定理」即理想的結尾,在時間的末尾擁有對文本印象的絕對控制權。讀者的總體閱讀經驗回顧則分別以「讀者在閱讀過程遭遇的阻力是否夠低」與「讀者在閱讀過程中是否有獲得利益」這兩道問題作為對文本的審核。最後的核心價值評估則以「篇幅與時代」和「文本的有效期限」來定奪。理想讀者的比例越高,讀者平均願意推薦給他人的比例越高,能順利引發現象的幾率就越高。

        李奕樵雖以一套公式教導大家如何寫出一篇好的作品,然而他也提醒如果作者不是以愛著讀者,是刻意為之的創作的話,一旦被讀者識破,讀者對作者的信任度將一去不復返。作為一位作家,還是必需要誠實面對自己的每一篇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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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想、未來與我們的此時此刻」

主講人:楊勝博(台灣作家)

October 10, 2019

        楊勝博來自臺灣高雄,自稱「故事雜食者」,亦是臺灣推理作家協會成員。楊勝博於暨大中文系畢業,現就讀於臺大臺文所博士班。已著有科幻研究專書《幻想蔓延:戰後臺灣科幻小說的空間敘事》、臺灣科幻史系列文「一個類型文學的奮鬥」、「世紀初到世紀末的臺灣科幻」以及小說〈紙夢歲月〉。

        在這場講座裏,楊勝博從科幻文學的誕生,再到臺灣科幻文學的發展脈絡,清晰地梳理臺灣科幻文學於文學史上的歷史發展。楊勝博首先列出幾本科幻文學作品,並處理大眾對科幻文學的兩大謬誤。第一個謬誤是:科幻的題材,必須是「現在絕不可能,未來一定要有可能」嗎?科幻文學中的幻想一定要以未來作為小說場景嗎?楊勝博以娥蘇拉·勒奎恩《黑暗的左手》中的其中一段序言作為回應。娥蘇拉•勒奎恩《黑暗的左手》序言中提及了科幻小說也是一種「暗喻」,「取材自我們當前時代的某些優勢,如科學、所有科學,科技,某些相對與歷史觀點」。波赫士則認為文學作品中最重要的是「一名作家表達自己思想的能力,而為了表達其思想而採用的形式,無論是使用【幻想】的描寫方式還是使用了【現實】的描寫方式」。例如薑峯楠《你一生的故事》,故事講述了外星人來到地球不是毀滅地球,而是為了與人類交流,並教會人類外星語言。故事中涉及的並不是科幻與科技知識,也包含了語言學的知識。因此,科幻文學並非一定是「現在絕不可能,未來一定要有可能」,而其功能性與其他文學作品一樣,即回應當時的問題,表達作者自身的思想。娥蘇拉·勒奎恩和波赫士的說法其實也同時回應了另一個謬誤,即科幻文學有沒有接上時代的腳步。楊勝博認為科幻文學作品是沒有與當前時代脫節,跟奇幻文學一樣,只是用科幻的方式去創作只有作者可以想像的世界。

        科幻文學的誕生來自於十八世紀英國的工業革命,機器取代人力,正式進入生產與科技的革命。那個時候的文學作品有瑪麗·雪萊《科學怪人》、愛倫·坡的科幻小說、威爾斯《時間機器》與《世界大戰》、凡爾納《海底兩萬裏》與《地心探險》等。其中作為女性作家的瑪麗·雪萊所創作的《科學怪人》有許多可討論的面向。《科學怪人》中瘋狂醫生維多·法蘭克斯坦使用電擊將死屍復活,卻發現這樣做是嚴重的錯誤,進而決定去追殺復活的死屍。在小說中,被復活的死屍處在比女人還要更低層的位子,卻想要複製人類的生活與制度。瑪麗·雪萊《科學怪人》所塑造的科學怪人可說是後人類的雛形,並探討透過人造物品可否回復原來功能的議題。同時,瑪麗·雪萊《科學怪人》要揭示的命題為「人與自我的矛盾」,即相信科學的萬能,也懷疑科學的實用性,這就像維多•法蘭克斯坦製作了科學怪人,卻也害怕科學怪人。

        在蘇恩文的科幻理論中,科幻小說是同時擁有「抽離」與「認知」雙重特性的文類。科幻小說最大的特色是「新奇」的世界觀,並借由「回饋擺蕩」的方式,讓讀者從中意識到作者借由科幻小說試圖強調的現實狀況。臺灣的科幻文學發展可追溯到20世紀前半葉的鄭坤五《火星界探險奇聞》與葉步月《長生不老》。然而鄭坤五與葉步月在文學創作上難以有所突破,只能用當時最新的科學知識來進行創作。臺灣科幻文學的再出現是1960年代末,那是因為1960年代末前的時期是禁止科幻小說的白色恐怖時期。1960年代末後,從張曉風《潘渡娜》(1968)、張系國《超人列傳》(1968)、黃海《航向無涯的旅程》(1968),到洪淩《宇宙奧迪賽》(1995)、張啟疆《老大姐注視你》(1994)、紀大偉《瞳》(1995)等,這段期間的臺灣科幻文學可謂是怪力亂神。但也忍不住一問:「華語科幻的未來方向?」楊勝博認為華語科幻文學的未來方向有三,即純文學的科幻夢境、在地化的實踐:社會議題,與類型融合的實踐,並以伊格言《噬夢人》、寵物先生《虛擬街頭漂流記》和林斯諺《無名之女》作為三大方向的例子。

        此次講座讓與會者對臺灣科幻文學有更深一層的瞭解,並打破以往對科幻文學的既定框架,重新認識科幻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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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與「現」,幻想回應現實的方法」

主講人:羅傳樵(台灣作家)

October 11, 2019

        羅傳樵,筆名瀟湘神,現為臺灣大學哲學所東方組碩士,也是臺北地方異聞工作室成員。其專長是儒學,性善論者,對人類學、民俗學、城市發展、腦科學等等有興趣。已著有《臺北城裡妖魔跋扈》、《帝國大學赤雨騷亂》、《金魅殺人魔術》等小說,也參與參與《華麗島軼聞:鍵》、「說妖系列」等聯合創作,以及《唯妖論》、《尋妖誌》、《臺灣妖怪學就醬》等臺灣妖怪書寫。

        講座甫始,羅傳樵便梳理幻想與現實的關係。一般上來說,幻想小說作為一種通俗大眾文學,有時會受到不可思議的誤解或貶低,譬如:那就是些「不現實的東西」。更極端的觀點是,幻想對現實毫無作用,甚至幻想是現實的逃避場所,對社會有害。但羅傳樵認為人類文化可以說是逃避現實的成果,就像天堂與烏托邦,人世間一切美善的價值都是非現實的。再者,幻想的存在難道只是僅僅的逃避嗎?現實輕率地挑戰幻想,幻想採取反擊姿態,兩者似乎有著某種緊張關係,但事實上兩者並不完全是對立的。更進一步來說,幻想與現實是相當模糊的。人類作為一種思考的生物,絕大部分的時間都活在幻想中,並將眾多幻想當成現實而不自覺。經濟體系便是一個極端的例子,因為價值是被抽象定義出來,而且定義完成就能運作的。幻想看似軟弱無力,其實能產生很大的社會動能,如謠言。既然幻想可能成為現實,那現實就可以被接枝,而出現複數的現實,這其中就有文學施展身手的空間:透過幻想干涉現實,補足現實的不足。

        對羅傳樵來說,科幻與奇幻不同的地方在於,奇幻面向過去,科幻面向未來。這是因為科幻非常的人類本位,沒有人類就沒有科技,因此作為「以幻想的鏡子映射現實」的文類,科幻作品追問的是人類的本質,這個本質代表追問的對象是抽象的普遍人,而不是某個文化、社會、國家底下的人類。像劉宇昆的〈波〉,或是艾西莫夫的《正子人》,這些科幻作品都不斷在叩問人類的定義。如果人類得到永生,那還是人類嗎?如果人類失去肉身,那還是人類嗎?如果人類成為一種純粹的精神,那還是人類嗎?又或是把問題推至極端,即接近人類的機器人到底有沒有資格擁有人權?如果有,那種族歧視有什麼基礎可言?科幻對人類的追問永不止息,而這些可能是無法以現實無法回應或書寫的。

        接下來,羅傳樵針對「奇幻小說做出一些定義。他認為奇幻具有某種「邊陲性」,邊陲相對於中心,遠離作者核心生活,同時具備不可檢證性,這使最古老的奇幻故事「發生什麼都不奇怪」。奇幻題材本來被生活區隔開來,卻漸漸進入生活,並重新詮釋生活,至此,奇幻書寫成為與我們既遙遠又親近的文類。這種意想不到的「親近」,是羅傳樵談論奇幻文類的重要出發點,同時也引發了一個疑問:「奇幻是否是越偏離現實越好?」如果不是,奇幻是否其實具備了某些「現實」的要求?仔細分析異世界敘事,不難發現大部分的異世界敘事不是徹底脫離現實世界的完全虛構世界,而是現實世界的重組。奇幻世界的魅力,其實不是「與現實的不同」,而是「與現實的(不同,但是)相似」。對於發生異世界、或是發生在地球上的魔法(或超自然)故事,這並不是現實的否定或逃避,而是透過「陌生的形式」對「現在的再認識」。因此,羅傳樵也認為好的奇幻小說所描述的主題,其實是比「現實」更真實。

        奇幻小說能將現實陌生化成為異世界,也使無形之物現形,後者就是所謂的隱喻。所謂的「現實」,在某種意義上是無秩序的暴行,但隱喻卻順應人類的心靈,是有秩序的。一個優秀的奇幻小說能同時滿足兩者,亦即,透過陌生化現實的再現來說服讀者「這具有真實性」,同時將隱喻在擬似現實中浮現,成為真實的一部分;至此,幻想成為現實中強而有力的存在。近幾年來,臺灣妖怪興起,或許是反映「臺灣有沒有自己的文化」的焦慮。以臺灣妖怪為題材進行書寫,事實上是在處理「當代的我們與傳統文化、歷史之間的關係」。羅傳樵認為人類總有一天會達成全球與在地的統一,但不是現在,現在是民族主義或社群主義正在興起的時代,奇幻書寫的出現就是重新整合全球與在地分裂的可能性,不似科幻為了追問本質問題,多半會屏除文化特徵,接近全球化。以臺灣為例,什麼是「臺灣性」?什麼是「臺灣」?透過將不同族群的鬼怪通通歸類為臺灣妖怪,如漢人、原住民,將不同人種描述為「居住在同一個土地上的人」,這就是一種表態。羅傳樵的作品「言語道斷之死」系列中,日本妖怪與臺灣神明的對立,其實就是透過鬼怪談論殖民問題,言語道斷之死是殖民者之死,透過殖民者之死,新的臺灣誕生,但這也不表示殖民者絕對邪惡;如何處理這個複雜的問題,可說展現了奇幻小說的功力。

        總歸來說,國族歷史的傷痛如何梳理,羅傳樵認為這是當代奇幻小說的任務。除此之外,如何透過古老的鬼怪處理當代問題,這就是當代奇幻小說家必須思考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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